Gabri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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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学校的图书馆第一次遇到Jesse的，在被公认不能大声交谈的公共场所里我所见的是一个沉默着用铅笔涂涂画画的男孩。

很典型的犹太人面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头卷发的原因，身上带着白人鲜少能保持住的少年感。

当然后来我知道这更多是因为这个人的生活方式和思考习惯，但在当时我习惯了惰性的大脑就是这样反馈给我的。

他手里在翻阅着的那本书正是我最近一项project需要查阅的那本，大概因为要做这个project的人数够多，这书很快被出借到只剩最后一本。

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是否也要借走，最后还是决定暂且等一等，所以我打开电脑，敲打键盘假装很忙碌的样子，借仰头喝水的机会眼神直往他那边飘。

在我第七次往他那边看的时候，他抬头接住了我的眼神，笑得客套又温暖--我得说我当时就被这个人的笑容闪了一下，或许他真的有些魔力。下一秒他便起身拿着书向我走过来，把它轻轻放在我左手边。

那双手骨节分明，大拇指扣在封面上，把书在桌子上向我移了一小段。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转身离开之前，他分明朝我眨了一下眼。

被死线追赶着的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什么，一头扎进project中，这次是真的开始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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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正是那本Jesse让给我的书。当然，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绛紫的精装封面被几代人磨得老旧，这倒更衬托了他整齐边角的难得。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我移了移目光，书边上还有一小张写着铅笔字迹的白色纸条，像是从打印纸上随意撕下来的。
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我勉强认了认，是一串地址。

纸条是我在结束这一段的死线之后整理要还到图书馆的书籍的时候从那本来之不易的书里面飘出来的，因为质量太轻它的水平位移惊人，以至于我追出了几步才捡起它。

我不大敢随意猜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鬼使神差地，我想起了他离开前给我的那个wink。

“A date?”我拿起纸条喃喃，可是这上面完全没有标明日期。

我无意识地摇了摇头，在脑中回想了一会儿这个地址。

是离学校两条街的一个地方，算不上繁华也算不上萧条，周边是些普通的商店，需要的时候我也去光顾过，店主都很和善，不像是什么奇怪的地方。

“去看看好了。”我这么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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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围巾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凌乱，然后举起我手里的纸条，抬头看了一眼这家店的门牌号。

就是这里了。

这是一家烘焙房。

是的，离了几步远我就看到了那天的男孩。这次他穿着白色的厨师服在烤箱和柜台间忙碌，几绺卷发不甘寂寞地从厨师帽下钻了出来，我不自觉笑了出来。他像是感应到什么，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注意到我之后挑起一边眉毛，大大的笑容甜过这里满溢的奶油和小麦的香味。

我只好走了进去。

“要点什么？”他似乎阻止了打算来招呼我的同事，自己走过来问我，语气轻快，仿佛我真的是为了烘焙品来这里的。

他个子不算高，但比我还是高上一截，我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睛一转问他，“有什么推荐的吗？”

“新品巧克力慕斯。”语速飞快似乎是他的个人特色，我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好的，我要一个巧克力慕斯。”

“带走还是在这儿吃？”

“在这儿吃。”我错开他的眼睛，低头找钱包。

*

Jesse主修人类学，却是个正儿八经的文学青年。

也许不该用“却”，他选择人类学其实多少有对自己兴趣的考量。

渐渐熟悉起来之后我们聊得很多，我有幸成了他很多作品的第一个读者。他的文字中多透着狡黠，有时候近于嘲讽--并且，他不惮于坦诚这一部分。

“其实你也在心里看不起我吧？”不记得哪一次我们一起出去，在小酒馆我喝得微醺，喷着酒气就这样问了出来。

Jesse有些错愕地望着我。

我笑了出来，越过桌子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他的--你们知道我就是醉了--低低絮叨着：“这种时候怎么能犹豫呢？”

Jesse看了我一会儿起身去结账，回来架着我走出店里。

正是隆冬，出门后吸了一口冷空气我立马打了个喷嚏，眼泪都顺着出来了。没有预兆的，我突然很想哭。

Jesse用自己的大衣把我又包了一层，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我往前走。

“Jesse.”我喊他。

“嗯。”

“Jesse.”

“嗯。”

我吸了吸鼻子，把脸上乱七八糟的液体一把糊在他的大衣上，“我头疼。”

他转过头来看我，被我狼狈的样子逗笑了，我气得想打他却被他抓住了胳膊。

“这个样子……大概就是所谓被我看不起的样子吧？”

我气结，用腿去踢他，他一躲，却因为地面湿滑拌了一跤。

就这样我们两个在室外零下十度的天气里突然发疯打闹起来，也不顾什么形象，直到我们都有些喘不上气。

最后是Jesse先站直了掸了掸裤子，向我伸出手，“休战，休战。”

我笑着把手放进他手心里。

“Jesse,Jesse.”回去的路上我又开始了自己无聊的“喊Jesse”活动，他不紧不慢地应着。

“我在这里。”他这次换了个说法。

我靠得更近了一点，“在哪里呀？”

“这里。”说着他突然转头倾身过来，下一秒我尝到了那个人刚刚吃的提拉米苏的味道，和唇上的冷，和口腔里的热。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吻。

TBC(?)